本帖最后由 春江月明 于 2017-8-22 10:06 编辑
海边的小院儿
小院儿离海很近，住在小院儿里，能嗅到海的气味。夜深人静时，能听见大海涨潮的轰鸣。海水扑打沙滩的声音，一声接着一声，小院儿仿佛是锚在海边的一叶小舟，在海水的冲击下颠簸着，心也伴着海浪声起伏着。
在海边的小院儿里，开了一块小小的菜地，种了茄子、辣椒、西红柿等各种蔬菜。于是，每天的生活便简化成两件事，一是观海，二是种菜。清晨和傍晚，到海边去，在沙滩散步，看潮起潮落。其余的大部分空闲，便是种菜。或去集市买回菜种子和秧苗，或在小院儿里侍弄那块巴掌大的菜地。心里惦记的，除了海就是菜地，居然做到了“心无旁骛”。修身养性能到如此境地，心里对自己都佩服起来。观海和种菜，本来是毫不相关的两件事，在我的心里，却十分自然地融为一体。
在海边住的久了，早已没有了初次看海的激动。如同结识了一位新朋友，开始的时候，比较注重表面的印象，相处的久了，就不会太在意外在的东西，看重的是他的秉性和人品。对海的情感，也是如此，看得多了，没有了新鲜感，也缺少了对大海的抒情和浪漫。但对海的感情却愈加深厚，对海的理解也愈加深刻。总爱静静地坐在海边，看海鸟翔空、渔帆远影，观潮起潮落、浪花飞溅。无论天气阴晴，天天都去看海，总也看不够，似有“相看两不厌，只有敬亭山”的感觉。
观海之宽阔，想宇宙空间之浩瀚，常常会记起陈子昂的“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念天地之悠悠，独怆然而涕下”。感叹之余，也会思索生命的本质和人生的价值。哲学家说，生命是物质运动的高级形式。社会学家说，生命的本质是有生存要求。生物学家说，生命是蛋白质、核酸和酶的复合体。想想这些抽象的概念，思不清，理还乱。面对海的广阔和岁月的沧桑，有时甚至觉得，人生真的有点儿虚无缥缈。 感受最深的是海的潮汐现象。在太阳和月亮的作用下，海水起起伏伏，周而复之，早为潮，晚为汐。涨潮时，海水汹涌澎湃，大有铺天盖地之势。潮退时，悄悄远去，大片被海水吞没的沙滩，平平整整地裸露出来，只有潮水携带到沙滩上的那些微小的生命，显示着海水曾经到过的地方。
观海如观人生，总有潮起潮落。潮起时，心潮逐浪，身不由己，大有“舍我其谁”之势。潮退时，偃旗息鼓，怅然若失，仍有“壮志未酬”之憾。时光飞逝，转眼人到老年，方知所有功名利禄，都是身外之物，都会像潮水那样，悄然退去，渐行渐远，留下的只是人生走过的痕迹和沉淀在脑海中的记忆。
只有面对大海，才会感受到海洋的浩瀚，感受到生命充溢在宇宙。这种感受，是思维空间的扩展，是灵魂对肉体的突破，是对生命的宏观考量，是站在高处，俯视人生。
每当观海归来，都去看绿油油的菜地。还不到一个月，播下秋葵的种子，已成了破土而出的幼苗，长出了毛茸茸的绿叶。栽种的茄子秧苗，展开了紫绿色的、宽大的叶子，叶下开出一朵朵紫色的花。白色的辣椒花藏在绿叶之中，有的已经生出尖尖的、红色的小辣椒。还有黄色的苦瓜花，紫红色的豌豆花，随着枝蔓已经悄悄地爬上菜架。
松土、拔草、施肥、浇水，然后是静静地观察和等待。每一株菜苗，都是一株鲜活的生命。一粒小小的种子，从播种到萌发却是一个复杂的生命过程。毫不起眼的种子，当它破土欲出时，居然把地面顶得七缝八裂，生命的力量真是强大，只要有了适合的土壤、水分和温度，就阻挡不了它的诞生和成长。每天与这些生机勃勃的植物在一起，看它们发芽，看它们生长。欣喜中，觉得自己的生命之树，仿佛也跟着它们一起，变得郁郁葱葱。 种菜的乐趣，寓于对于蔬菜生长过程的期盼和惊喜之中。播下种子，盼着它发芽；幼苗生长，盼着它茁壮；开了花盼着结果；结了果盼着成熟。有了期盼，就有了生活的情趣，就有了乐此不疲、辛勤付出的动力。记起下乡当知青时，总觉得整天跟土坷垃打交道，十分乏味。如今，拾掇起菜地，却觉得其乐无穷。同样是与土地打交道，年轻时体验的是人生无着的焦虑，如今感受的是回归自然的安逸。人生的情感从土地开始，经过漫长的旅途，现在又回归了土地。古人描述的田园生活是“开轩面场圃，把酒话桑麻”，种菜便获得了这种田园生活的快乐。这是一种无拘无束、无牵无挂、无忧无虑的感觉，是生命的自在状态。世间万物，皆有相通之处。如同植物一样，人的生命也需要土地的滋养。在土地上劳作，心中觉得特别充实。那些生机盎然的蔬菜，到了果实的成熟期，在阳光的照射下，色彩变得更加斑斓，展现出生命最为绚丽的形态。人生何尝不是如此？夕阳正红，生活正美，生命更有活力。在海边的小院儿里，不仅是果蔬的收获，更是心情的收获。
从观海和种菜的生活之中，渐渐感悟出生命应该是一种鲜活、自在和自由的生存状态，是一种自我的体验过程。生命的灿烂，完全取决于自己的自尊、自信和自强。无论在人生的哪个阶段，都应该不负韶华，让生命绽放出活力和光华。
告别小院儿返回济南时，满园的蔬菜正长势喜人。回家后，心里还是牵挂着大海，牵挂着菜地。每当皓月当空，面窗而立，便寻思着，小院儿里会不会生了杂草？菜地里的茄子、西红柿长成多大了？此刻，潮水又该涨起来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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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7-8-21 09:54: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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