葡萄街
先去安身,满大街地找吐鲁番宾馆。从地图上看,去吐鲁番宾馆必定要穿过这条世界上唯一的葡萄街。
合上地图,兴致昂然地去找葡萄街。这种寻找,蕴含着一种很美的意象。问起葡萄街,无人不知,大家都向着阴荫深处指点。此刻,已来到了葡萄街的起点。站在起点,往纵深处放眼一望,一条堆珠镶玉的翡翠长廊,如此奢华地拉成长长的景深,满目翡翠,不知不觉地诱惑你步步深入。
我和老骆背着旅包,美美地走在葡萄街上,满街绿色把我们映照成了两棵移动的树,一身葱茏。这条葡萄街全长两公里,主干道有二十几米宽,为车马道,主干道与人行道用葡萄隔开,形成一宽两窄的葡萄长街。葡萄藤是用高大的钢梁铁架撑开的,整齐地搭成长长方方的天幕和两壁。
走进这个世界,触目所及的,不是田田的葡萄叶,就是闪闪的葡萄串。成熟的、欲滴的葡萄悬在你触手可及的头顶。紫的像玛瑙,浅绿的像水晶,粉红的像胭脂,深翠的像玉珠。你仔细观察,那种浅绿色的品种,让你可以透明地看到果内的纤维和果核的颗粒,晃得人心旌摇曳。
横亘在你与自然之间的许多中介都在都在悄悄地撤退,只留下你与它赤裸相对。这种相对使你心中升腾起一种神圣的捍卫感,不容任何人染指,而且你自己也欲望空空。
在这样一条没有叫卖、没有市声的静悄悄的绿色长廊中,一直走到尽头,尽头深处藏着一栋很具民族色彩的漂亮小楼,这就是吐鲁番宾馆了。它始建于1959年,近年来又做了一些装修,但风格未变,整个建筑的饰花部分,无言地散发着伊斯兰的审美气息。一进入大厅,便感到这绝对是星级宾馆了,再一细看,标志赫然。
我们刚在总服务台放下行囊,便有两位海南人走过来,蹩脚的普通话告诉我们,他们要一日游,人数凑不够,问我们愿不愿意拼车,四个人一辆。这可真是再巧不过了。服务台一个电话,车便来了。奇怪这葡萄街总是这么静悄悄的,仿佛过滤去了一切喧嚣。置身于满心满目的葡萄意象之中,汽车碾碎一地玉珠翠影,我们由葡萄街去葡萄沟。
小时读过有岛武郞的《一个女人》和《卡因的后裔》,很喜欢。作者后来遇到了波多野秋子,杂志女记者,产生了恋情。可秋子是有夫之妇,纸里包不住火,二人一直备受煎熬,最终选择了在轻井泽的别墅中自缢殉情。一个月后尸体腐烂,蛆虫从天井爬出屋外才被发现。遗书中的那句,“在爱的面前迎接死神”让人感怀无限。有岛武郎的短篇《一串葡萄》尤为精彩,主人公“我”因为小时十分胆小,所以没有一个好朋友。但“我”喜欢画画,由于自己的颜料不好,画不出满意的作品。同学吉姆有一盒很棒的进口颜料,“我”偷走了吉姆的颜料。老师并没有批评“我”,而是将身子探出窗外,摘了一串葡萄,从正中一剪两半,分给吉姆和“我”,葡萄真甜啊。此后,“我”不再胆小怯懦了。每当葡萄熟了的季节,“我”总格外地怀念那位老师,怀念老师那托着葡萄的美丽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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