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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站在高高的坝上,望着韩先生的背影,突然,同伴捅了我一下道,韩先生好像是哭了,我定睛一看,韩先生的肩头抽搐着,手捂在脸上,踉跄地急走。我的心一下子揪紧了,在学校几年,我从未见过韩先生动情,这铁一般的汉子,今天竟会泪洒黄土高坡,为了他的学生。
看到先生这样,我们心里何尝好受,又无法去安慰他,几个人便卯足了劲儿,一齐向坡下喊着:“韩先生,再见!韩先生,再见……”喊声在山谷中久久地回响,惊起了一群野鸽子,在树顶上盘旋。韩先生并没有回头,依旧急匆匆地走着,转过山脚,不见了身影。
多年以后,我也调回了北京,有一日,带着老婆孩子去参观母校,刚进门,就遇见了韩先生,他的头发全白了,身板也不似当年那么挺直,虽然近三十年未曾见面,可他还是马上叫出了我的名字。我们聊起了那次送别的事,他说:“你知道吗,和你们分手后,我一直哭到了县城。”韩先生说到这儿,还很激动,可见此事在他心中印象之深。我心亦慽慽,但却没有跟着说什么感激的话,因为这种情意,实在难以用言语来表达。好在虽经漂泊,却并未沉沦,还在做着自己想做的事情,也算是对先生最好的宽慰了吧。
这条普通的又惹起人伤感的西河子沟,作为人生旅途的组成部分,已深深地埋藏在我的记忆中,我不知道今生是否还有机会再次淌过它的溪流。作为一个画家,兴许在某一天,我会在宣纸上涂抹出我的思念,但那绝不会是一张地形图,很可能是朦胧的一片。
来源:博客“陈幼民”,网络配图。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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