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板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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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9-12-18 09:17: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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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插队的时候陕北穷,受苦人的衣服只分棉衣和单衣两种,没有什么春装和秋装之类。高原寒冷,一年四季,秋冬春三季,人们都离不开棉袄。插队三年,我穿棉袄的时间比穿单衣的时候多,所以对它有着特殊的感情。
棉袄对受苦人来说,算得上是一个大件物品,里儿面儿都得有,费布多,还得絮上棉花,要把全家人的棉袄置办齐了,对于庄户人来说,就是一笔不小的开支。所以基本上是一人一件,没有富余。做棉袄用的是庄户人自产的粗布,用煮青染了,黑里透蓝,里边絮的可是好棉花,也是自家种的。我们住在塬上,缺水,受苦人新棉袄穿上身,就不再拆洗,直穿得被黄土渍到布缝里,变了颜色,领子袖口蹭得油黑,胸前饭嘎巴一片,背后一层层的汗碱印子。好在这粗布的面子厚实禁磨,穿个三五载也不会烂,肘和肩的部位着力最多,容易破损,勤快的婆姨及时给补上,对付着再穿个几年。所以我说是“破棉袄”,因为在村里,新棉袄实在少见。
春秋两季,人们要到山里去干活,天还没亮就得起身。陕北温差大,早晚寒气逼人,上工的人都把棉袄裹得紧紧的。俗话说“七棉八棉,不如腰里一缠”,老乡们都有一条用生羊毛织的腰带,长长的,可以在腰上围个几圈。知青们没有,便扎上从北京带来的帆布武装带,显得不伦不类。大家都是缩着头,揣着手,紧抱着胸,像逃难的,黑乎乎的一群在山路上走。到了地里,天才蒙蒙亮,露水把人的鞋都湿了,冷气依然不散,手冻得连镢把都握不住,勉强挥着,只听得浑身关节咯咯作响,那棉袄也重得铁板似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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