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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追梦年华》节选(六十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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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牛厂长自己喜欢整人,更喜欢假手于别人整人,自己坐观其成。很多人都清楚,卖身投靠远比埋头苦干来的轻松。想投靠于老牛厂长,最便捷的途径,就是为他充当鹰犬。揣摩他心里想整的对象,像疯狗一样去咬。愈是能做到翻脸无情,愈能显示对老牛厂长个人的忠诚,所以便愈受信用。 老牛厂长以玩弄权术为能事,乐此不疲。据人们私下议论,在他当权的十年时间里,和他搭班子的厂级干部,几乎撤换了两轮,车间、科室的中层干部,遭受到不同程度打击的占百分之八十以上。除了每年一次的全面“洗牌”外,还有随心所欲的临时整肃,翻手为云覆手为雨,许多干部几上几下,朝不保夕,只顾揣摩老板心思,哪有精神做好工作。 也有些人企图两面落好,为自己留有余地。老牛厂长知道了,势必要深深地划上一道,并警示左右,这人从此不可重用。人一旦到了这个地步,就沦落为帮凶和走狗了,还有什么独立人格可言。 老牛厂长整人下手忒狠毒,必欲置之死地而后快。听说好几个被整的人都逼得向他下跪求饶,一个成年男人,去跪在别人脚下,这里面有多少的屈辱和无奈。听说老牛厂长本人很愿意在圈里炫耀这些烂事,毫不顾忌当事人的人格和体面。也许他特别享受这种感觉,他希望能有更多的人跪在他的脚下。 文革时期有种提法,就是把一些管制对象的帽子拿在群众手里,由群众来监督和评议他们的表现。老牛厂长反其意而用之,把管理层所有人的官帽(任用权)拿到他一个人手里,成为他驾驭人事的锁缰。 中层干部,理应是单位运作的中坚和骨干,但是在老牛厂长眼里,这就是一个任其随意驱使的马仔群。召之即来,挥之则去,赏罚随意,宠辱无常。更有甚者,老牛厂长利用不受制约的绝对权利,对那些敢于忤逆他的人,不要说是官帽,就是饭碗,也会给你敲了去。许多原本努力的中层干部,在这样的氛围下,都会觉得自己的工作干得毫无尊严。 老牛厂长似乎把“老板”的角色做到了极致,每月的所谓中层干部会,是老牛厂长宣泄淫威的秀场。对很多人来说,不啻是一种精神折磨的炼狱。他居中高坐,睥睨众人,口无遮拦,毫无顾忌地对着七八十人训话,看过小说《红楼梦》的人可以想象,那做派,比起大观园里的主子调教婢仆有过之而无不及。 老牛厂长训话有一句经典语言,就是“厂子垮了,你吃啥?”虽无专指,问得声色俱厉,字字钻心,一副大老板呵斥马仔们的派头。当然,那时老牛厂长也看不到工厂的前景,他所谓的“厂子垮了”,是指他个人的威权。 这些话我当时就听得很不以为然,我一直以为自己是为国家建设事业做事的,虽然岗位卑微,却不是出来混饭吃的。山珍海味我不想,粗茶淡饭从无短缺,在优越的社会主义制度下,似乎不用过多考虑“吃啥”的问题。其实我错了,当一切梦想被颠覆以后,厂子真垮了,职工们“吃啥”也成了实实在在的事情。 众多的中层干部不管平时如何牛气,此时也只能屏心静气,逆来顺受,有时会场静的掉一根针都能听见声音。胆小的人战战兢兢,如坐针毡。 我心里极厌恶这种场合,找不到借口时又不得不参加。于是选择一个和他同一方向的墙角坐下,闭目养神,有时还可以夹带一本小册子,卷在记录本中间翻看。不管他说什么,权当没听见。只要他不扭头转身,就不会看到我的存在。 老牛厂长专横跋扈,为所欲为,就是依靠高压态势,疯狂肆虐,鱼肉众人,横霸一方。作为企业领导,他的德行和能力不足以服众,所以他要把自己打造成说一不二的大老板,用个人强权专制来维护既得利益。他无视党纪国法,虚化监督机制,滥用权势,欺上压下,一手遮天,不惜令所有人生活在他的威权阴影中,这就是他的做人做事的可耻理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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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逢老牛厂长生病住院,众人探视,原本是一种人情来往。可是发展到后来,演变成为一种投名自献的表现机会。居然有人专门统计,在老牛厂长住院期间,厂级和中层干部那些人到了,来了几次,哪些人没到,哪些人又说过些什么,然后向老牛厂长耳边吹风。 老牛厂长心里有杆秤,那些身居肥缺的人,应该有什么表现,如果做的不到位,他就会在心里记上一笔。对我们这些清水衙门,他并不在意花钱多少,馈赠丰俭,人到就行,他要的是个态度。 老牛厂长在公司内实行高压统治,以人划线,朝令夕改,反复无常。加上一些无耻之徒为其侦缉隐私,把握动态。这些人就像特务一样,捕风捉影,制造事端,借以邀宠。 老牛厂长多疑善变,薄情寡义,罗织罪名,打击手段残酷,一时搞得管理层人格扭曲,心怀恐惧,人人自危。楼上的人们几乎不敢随便议论厂务,只怕被人告密,惹祸上身。 我的工作地点是远离办公楼的一个独立单元。远离了办公楼,也就远离了是非场。这里多是一些现场性的工作,除了繁琐的对外业务和现场管理,与权利和利益都不沾边,所以很少会引起好事者的关注。 既然不想趋炎附势,也不想在所谓官场内斗中有所作为,那么摆在我面前的只有一个选择,就是做好自己的工作,不能授人以柄。在长期工作中,息事宁人,与人为善是我的基本理念。凡是我工作过的地方,都注重培养人和人之间的善待和互信,拒绝告密和内斗,努力营造一个平等和谐的工作氛围。 虽然我只是一个副处长,但是因为任职时间长久,长期以副职主持工作,业务上相对独立,所以在一些人眼里,属于那种手里握有“实权”的副职,虽然我们只是一个事务性的“清水衙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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