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梦年华》节选（七十七）

卜桂仁

《追梦年华》节选（七十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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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在横鹿副总属下工作很不容易，因为我和他的前任小齐副总的亲密关系是众所周知的，小齐副总被排挤后，我实际上也在被他们打压的异己之列。从事态的发展我已经了解，这些人过来就是帮大老板整肃我们这些人的，如果有一点差错被他抓住，岂会善做罢休，所以我做事格外地谨慎。

   大老板每月召开一次例行的中层干部会，除了当月的生产情况通报，实质内容就是训话。大老板训话的时候往往是抓住一些鸡毛蒜皮的事情东拉西扯，借题发挥，声色俱厉，近似歇斯底里，以达到震慑百僚的效果。下面的中层干部们都屏心静气，逆来顺受，生怕他点出的事情沾住自己。但是我知道，大家对这种训话的感觉都很不好。好在我担负的工作外出任务很多，还有一定的时间紧迫性，不能不去。所以我就钻这个空子，训话会能请假时尽量请假。

   自从大老板依靠牛家帮全面掌控公司里事权后，越发肆无忌惮，他把维持自己对权利的垄断提到了登峰造极的地步。在一次中层干部会上，他公然提出打击所谓“异己分子”的问题，他号召自己的亲信们，行动起来，防范和揭露身边所谓的异己分子。经过文化大革命的人都知道，异己分子有一个比照对象，对谁异己。当时有一种敌我矛盾的帽子叫做“阶级异己分子”，是很严重的罪名。这个异己，就是对无产阶级来说的异己。

   大老板作为在共产党领导下的国有企业负责人，擅自在企业内部划分所谓异己分子，只能是对他个人或团伙的异己。作为单位领导提出这个命题，是典型的宗派活动，在党组织考量上，这是很严重的政治错误。如果被他的领导知道，上级是不会表扬他的。

   提职不久的的小林珠子副处长毕竟年轻，缺乏社会经验和政治常识，仗着是横鹿副总的娘子，平时表现比较张狂。硬是拿着大老板的鸡毛当了令箭，居然也在处里的工作会议上也指桑骂槐地敲打着所谓“异己分子”。

   那天我实在听不下去了，就当面提出质疑。（我也是副处长）我语气平和，话中有话地发问：“请问小林处长，你所说的异己分子指的是什么人？界定异己分子的标准是什么？清查异己分子是厂里布置的工作还是你个人的安排？”几句话不温不火，却点出了这个问题的严重实质。问的小林竹子当时就涨红了脸皮，狼狈不堪，却无言以对。我知道她无法回答，也不敢正面回答这个问题，但是她的心里肯定恨透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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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也许小林竹子副处长在设备处行事过于张扬，几乎叫别人都无法正常开展工作，也许大老板对横鹿副总也心存防范，不想养虎为患，叫他两口子独霸一方。竹子副处长被调到公司重要的物资管理部门当了处长，独当一面。既避开了夫妻开店的嫌疑，又为牛家帮多占据了一块阵地，可谓一举两得。小林竹子副处长进厂不到三年，从助理工程师到正处，提拔不可谓不快。

   竹子副处长调走后，牛家帮的另一重要人物平田春夫工程师接替了她的位置。平田学的专业是电子技术，也是老板娘介绍过来的能人，牛家帮帮派中的佼佼者。据说来公司以前，曾经在广东某地下海有年，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又回来了，大老板把他网罗了来，为了进一步加强设备上的控制力量。

   平田和横鹿副总不同，他不是那种目空一切的二百五性格。刚进厂做一名技术人员的时候，他还比较低调，务实肯干，能和大家相安无事。如果不卷入这些无谓的是非中，平田也许会是一个不错的技术干部。但是在大老板一伙结党营私的操弄下，一旦利益所系，原本平和的心态，也会被搅起的漩涡所扭曲。

   也许以前没有做过官，也许受到大老板太多的蛊惑，身在基层的平田处长感受到众人潜在的逆反心理而形成的巨大压力，过度的自信使他变得有些亢奋起来。他挂在嘴边的两句口头禅，一句是“真的”，一句是“我不怕”。和别人说话，总是一口一个：“真的”，好像其他的话都是假的，说得多了，反叫人更觉出有一点不太实在。每当处领导讨论工作中出现歧见，相持不下时，他就要强调“我不怕，真的我不怕！”看似给自己壮胆，其实是以势压人，有所指向。

   平田春夫初掌事务，又了解大老板利用牛家帮全面掌控权力的意图，心里到底有些不够踏实。我在中层任职时间长，直接管领着设备处四成以上的人员，在别人的眼里，颇有些实力。加上平时在处里喜欢和牛家帮唱个反调，搞个仗义执言，虽然不掌实权，平田处长还是把我当成他顺利掌权的障碍。

   所谓不怕，潜台词是不怕我的影响力会对他的权威形成的挑战。否则，他身为处长，又有大老板做靠山，他怕什么？有一次他又当着我说他不怕，我话中有话地笑道：“平田处长，你一个处长，深得领导信任，居高临下，你怕什么呢？要说是我们这些人，才应该害怕的呀！”

   平田处长上任以后刻意要营造一些新氛围，推出的新政就是要求处里的工作人员每人做一块纸牌，过了塑以后挂在胸前，上面写着每个人对工作的承诺，这也许是沿海一带私人企业的习惯，但是在我们公司的人文环境下，很多人认为搞这种虚头巴脑的东西，就是哗众取宠。

   平田处长的官运还真不坏，没有多久，他又当上了总经理助理，成为准厂级的领导，大老板的这手安排，实际上是要对日益做大的横鹿副总形成制约。

   至公司的生产停顿，濒临崩溃之际，平田助理和众多牛家帮人物一样，携家带口，迅速离开了本厂。听说后来移民加拿大，如今已经不是中国人了。呼啸而来，扬长而去，啃噬殆尽，贻害无穷。多少年后，职工们说起“蝗虫帮”的为害，依旧深恨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