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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篇小说《猴石山》51（下）
作者：我的第二故乡（曹振声）
第十六章他给她戴上军帽
51（下） “能跟我说说你的家吗？”石裕山压抑着热血的冲撞，动着脑筋：我怎样才能让她说说她的妈妈？我怎么才能问她改没改过名呢……？聊着看吧。 “家？那有什么好说的？”她像个顽皮的孩子，你问什么，我偏不告诉你！可她还是乖乖地说了，“我爸爸是机械厂的工人，妈妈在街道玩具厂工作，我有两个妹妹一个弟弟……” 这些，石裕山都在她的《登记表》上看到过，但他还是愿意听她亲口说给他听，尤其是想听她说“她”。 两个人慢悠悠地走在山路上，尽情地享受着春天午后的阳光；享受着夹带花草味道的清风…… 石裕山兴致勃勃地听她说着，看见她棉衣里面穿着夹袄和棉坎肩，他在想：这么大姑娘了，又是出门在外，连件毛衣，甚至连件绒衣都没有，“她”的日子过得也真艰难啊！ “……好像听我妈说过，我祖姥姥有个外孙子，很早就离开了家，好像有二十多年没见面了。”肖卫东自己也奇怪，今天怎么跟他说起了这个只有她才知道的她妈妈的秘密。 “是吗？”闻听此语，石裕山的心里“咯噔”一下子，眼里闪着奇光，停下了脚步。 “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自打看见你，就连着几宿做噩梦。”肖卫东低着头，小声嘟囔，“后来想起了他……” “你见过他？”石裕山随口问道。但他的心海却翻腾起来：瞧！她说得真真的，看见我她就做梦；我看见她不是也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吗？我不是第一次看见她就把她当成了“她”吗？我不是也在做梦吗？难道这就是血缘……？ “见过？我才多大呀？”肖卫东笑了，“我恍惚记得我见过一张照片，是我妈，我祖姥姥，还有他的三人合影。” 啊……？听到这句话，石裕山的大脑“轰”地炸开了！眼睛呆呆地发直了！浑身的血液沸腾了！那张照片……？她说的那张照片一准是我和“她”结婚前我跟“她”祖孙两人一起逛紫禁城时照的照片！只可惜，我随身带的那一张，早被朝鲜战场那无情的炮火硝烟吞噬了……“她”还保留着？她还见过……？这始料不及、由天而降的喜讯，令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提醒自己必须镇静镇静再镇静，沉着沉着再沉着。如果我现在能拿出这张照片，不就真相大白了吗？那是多么珍贵且具有说服力的历史见证啊！正是因为我拿不出这张照片，就不敢奢想，就只能依据我的感觉假设：如果……如果她说的这张照片是真的，如果我就是那照片上的小伙子，我第一次看见她时萌发的、不敢声张、只能藏在心底的迷不就揭开了吗？不，不可能！“她”不可能保留那张照片，“她”已经另嫁了呀！“她”怎么可能……？退一万步想，即便是“她”还珍藏着那张宝贵的照片，又怎么可能让她看到？莫非是“她”想告诉她，还是……？他挠挠头，抬起凝重的眼重新审视她。 “你怎么啦？”看到石裕山双眉紧锁，脸颊抽搐、心事重重的面容，肖卫东莫名其妙地笑着，玩笑般地说，“你……你不会就是那照片上的小伙子吧？” “我，我……？”石裕山嘴上“我我”地支吾，心里却泛开了水花：你怎么知道我不是那个小伙子？我是，我是，我就是！他差点儿喊了出来。但是，理智又一次制止了他：她没记错吗？她没见过他，怎么对照片上的那个小伙子印象那么深？怎么说我是那个小伙子……？我真希望这句话不是她随口的玩笑，真心地祈祷她说的话是真的，可要不是呢……？这或许是揭开历史尘封的时刻，我必须克制，必须慎重！继续跟她聊聊家常，更多地了解她，不是有利于我弄清事情的真相吗？他微微笑着，搔着头说：“还真就巧了，我早年还真在北京工作过。” “你……在北京工作？”她扬起头，两眼射出了似信非信的目光。 “是啊，不……”石裕山语气沉重地回忆道，“准确地说，我是在‘西山二矿区’，当时属河北省宛平县。”他停顿片刻，接着说，“解放后那地方划归北京市了。” “是吗……？”肖卫东喜出望外。她做梦也想不到，她眼中的这位抗美援朝英雄、指挥部的副总指挥、堂堂的解放军团长，竟跟她有北京同乡之缘！她深情地看着他，眼窝里闪烁着晶莹的泪花，欣喜地问：“这么说，咱们是老乡？” “老乡……？”石裕山迟疑了一下，激动地拉起她的手说，“对对！老乡，起码咱们是老乡！” 老乡！在这荒山野岭、举目无亲的北大荒，是多么亲切的称呼啊！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肖卫东再也忍不住内心的冲动，眼窝里淌出了晶莹的泪珠儿！她惊异地发现，她的眼泪落在了他的手背上，羞怯地急忙抽出手，低着头向一旁走了两步，掏出手绢儿轻轻地擦。 “不要哭了嘛。”石裕山走过来轻声劝慰，“他乡遇故知，你该高兴啊！” “高兴，高兴！”她欣喜若狂地抬起泪眼看着他，得寸进尺地憧想，喃喃地说，“你要是那小伙子，该有多好！” 是啊，如果现在我把那张照片拿给她，她看见她妈，能不与我相认吗？虽然他还没有问她是否改过名，但就凭她说的这张三人合影的照片，他已有九成把握：眼前的这个肖卫东，就是他百思不解，日思夜想的亲生女儿啊！可……现在还没水落石出呀！就是到了水落石出，该怎么跟她说，怎样与她相认，还要好好想想呢。他走近她，向前拽拽披在她身上军上衣的衣襟，苦笑着说：“那敢情好，有那么巧吗？” “你要真是那照片上的小伙子……”肖卫东羞涩地转过身，背对着他，低着头，左手摆弄着书包上她亲手绣的红五星，右手的食指放到嘴边，用牙轻轻地咬着……过了好一会儿，她猛地转过身，直面着他，拉起他的手，壮着胆子说：“你要愿意，我就当你是那个小伙子吧！”她仰起头，期待的双眸看着他饱含深情已经湿润了的双眼。 “啊，啊……”石裕山的嘴唇颤抖不止，激动得不知如何才好。虽然这还不是父女相认，但是她说的这句“我就当你是那个小伙子”的话非比寻常啊……！ “那……我就管您叫舅舅啦？”肖卫东说完，笑着跑开了！ 听着她祈求言亲的话语，看着她含羞跑去的背影，石裕山感觉心里甜甜的，泪水涌上来猛烈地冲撞他的眼窝……但是，他的理智提醒他：必须克制，千万别让眼泪流出来呀！ 肖卫东跑了几步，顿然止步，面对猴石山主峰，昂首挺胸，伸开双臂，用心呼喊：爸爸，妈妈！我遇到了咱北京的老乡啊！大叔大婶们，老师阿姨们，你们知道我有多幸运吗……？突然，她转过身，两手紧攥着军棉衣的衣襟，睫毛频频闪动，弯着腰壮着胆儿，玩笑般地大声喊道：“舅——舅！” “哎！”肖卫东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她心中只有敬慕、不敢高攀的石团长竟然爽快地答应了！ “来，来。”石裕山深情地向她招手，泪水终于流出了眼窝，流淌在他那饱经风霜的脸颊上…… “舅舅！”肖卫东喊着，跑过来，一头扎进了石裕山的怀里，情感的闸门也打开了，“呜呜”地哽咽着。 “别哭了。”石裕山搂着她，疼爱地说，“以后，你就把我当成你的舅舅，亲舅舅，好吗？” “嗯。”她在他的怀里点头，感受着这从天而降的幸福。 石裕山慢慢地摘下了她头上戴的土黄色仿制军帽，轻轻地捋捋她头上的青丝，摘下自己头上的军帽，连同那颗鲜红的五角星，深情地、端端正正地戴在了她的头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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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3-6-22 13:44: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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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3-6-23 07:47:2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