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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9-5-15 17:26: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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集体智慧的结晶——小提琴协奏曲《梁山伯与祝英台》~何占豪
《音乐爱好者》2007年第11期 https://www.douban.com/group/topic/2595148/
……
《梁祝》协奏曲的创意从何而来……
上海越剧院创编的越剧舞台剧《梁山伯与祝英台》由于编剧、表演出色,音乐优美,纷纷被全国越剧团效仿演出…我们在校学的教材几乎都是外国乐曲,工农大众听不懂…同学们深深感到自己在农村几乎没有立足的余地。演出的时候,我们就自编自演说“相声”,想不到业余说相声比专业拉提琴还受欢迎…1958年8月9日,在刘品先生的倡议下,小提琴专业的六位同学成立了“小提琴民族化实验小组”……
短短的几个月,就创作改编了一批具有民族特色的弦乐作品。其中两首引起了人们的关注,一首是由丁芷诺编曲由我担任独奏的小提琴曲《二泉映月》,另一首是我写的弦乐四重奏《梁祝》,这首小小的《梁祝》可以说是后来小提琴协奏曲《梁祝》的源头……
来上音视察的中央文化部副部长、党组书记钱俊瑞同志,听了弦乐四重奏《梁祝》后,认为“用西洋乐器演奏中国戏曲音调,是一条新路子”…孟波副院长冒着风险决定要我们写《梁祝》…五十年代初,浙江越剧团是戏曲团体中最早使用部分西洋乐器伴奏的戏曲团体之一,我在乐队中演奏小提琴……
实验小组对《梁祝》协奏曲另一个贡献就是作品的构思……
听众难以理解“奏鸣曲”、“狂想曲”、“序曲”一类乐曲的内容;而《春江花月夜》《十面埋伏》这样标题鲜明、内容真切的中国传统乐曲才符合中国听众的音乐思维习惯。实验小组也持这一观点,并以此为指导去进行《梁祝》协奏曲的构思。我和丁芷诺负责创作,俞丽拿、沈西蒂负责演奏,张欣、朱英负责理论…我是实验小组的组长,实际上,小组的工作计划、理论探讨等活动,都是在刘品同志的直接指导下进行的……
为了争取上音副院长,也是上音最权威的作曲家丁善德先生的支持与指导,刘先生建议我代表实验小组去邀请丁善德先生的学生陈钢来参与《梁祝》的写作…虽然陈钢当初没有答应和我们合作,但刘先生的这一设想得到了党委书记孟波和丁善德副院长的支持……
第一阶段是我和丁芷诺合作:时间是1958年秋天……
尊重“群众思维习惯”的前提下,采用有鲜明标题的多段体结构;把协奏曲按“梁祝”故事情节分成:草桥结拜、三载同窗、长亭惜别、楼台会、哭灵投坟等…写主题之前,刘品先生曾很慎重地向我指出:《梁祝》四重奏中的爱情主题虽然比较优美,但缺点是不够深刻…高兴的是,爱情主题受到我的提琴专业老师赵志华教授的赞扬……
第二阶段是我和陈钢合作,时间是1959年2月到5月……
他的专业老师丁善德副院长决定要他参加实验小组的创作,不再另写毕业作品时,他就服从领导的决定同意和我们合作了…我知道他爸爸就是作曲家陈歌辛先生时,一下就感到比较亲近,因为上世纪五十年代初,他爸爸到杭州浙江越剧团来体验生活时,曾热情地辅导过我…我的民间音乐底子较厚,擅长写旋律,对小提琴的性能比较熟悉。他对曲式结构、和声配器等作曲专业知识的掌握较全面,有相当的钢琴基础…统一构思下,以小提琴为主的段落,由我先写旋律,用提琴演奏给陈钢听,他提出意见或建议,我当场修改或回去考虑,直到二人都满意;接着由他配上钢琴伴奏,再到丁院长那里去上课。以乐队为主的段落如果需要鲜明的民族风格或戏曲风格的旋律,我会建议他怎么写,其他的则由他先写,在钢琴上弹给我听,我也提出我的感觉供他参考…陈钢在曲式结构上对《梁祝》有较大的贡献……
《梁祝》在结构布局上形成两种叫法:以奏鸣曲式来称谓,叫它主部、副部、结束部、展开部、再现部等;以乐曲内容来称呼,还是叫它“草桥结拜”、“三载同窗”、“长亭惜别”、“英台抗婚”等…曲式学权威钱仁康教授在课堂上分析《梁祝》时说:“《梁祝》的曲式,作者自己称它是奏鸣曲式,我看不太像,更像回旋奏鸣曲”……
陈钢的合作中,我发现他对主题的变化与发展,有较为丰富的想象……
几乎全曲主要主题的旋律都等待我写……
《梁祝》爱情主题创作的灵感来自于越剧尹派创始人尹桂芳唱腔中的一句表达爱情的吟腔…“三载同窗”(副部)中小快板第一主题的创作素材,来自越剧的动作小过门…小快板的第二主题取材于民间古筝乐曲《渔舟唱晚》中一个很有特色的节奏型…感人的“楼台会”旋律,是参考越剧《白蛇传》中白娘娘“断桥回忆”的一段悲切的唱腔,和越剧《梁祝》中祝英台的哭腔融合改编而成…“哭灵投坟”这段悲天动地的音乐,过去一直讲曾用了京剧的导板,其实并没有京剧的音调,只是第一句用了京剧导板的格式…再现部中表现蝴蝶翩翩起舞那段优美的音乐,是从当年苏昆剧团演《游园惊梦》的昆曲曲牌中提练出来的……
一般来说,音乐是不适合二个人合作的,原因就是因为表达内心感情的旋律是不可能你一句我一句来拼凑的,这是音乐界的常识…我看《梁祝》的成功,一方面是这种蚂蚁式的团队精神的体现。另一方面它也采用了符合创作规律的合作方法……
两位专家领导在具体创作中的重要指导 ……
丁善德副院长,他对我们的乐曲构思和旋律还是比较满意的,但在音乐创作上民族与国际、中与洋之间的关系,他的态度非常鲜明…“为什么一定要跟外国人一样?既然内容是“梁山伯与祝英台”,就取这个名字。外国有罗密欧与朱丽叶,我们有梁山伯与祝英台,不是很好吗?”…“不是加些民族乐器就算民族化了;要在音乐上下功夫。”……
党委书记兼副院长的作曲家孟波,不仅有远见地为实验小组选择了《梁祝》这个小提琴民族化的题材…他发问“为什么省去化蝶?”时,我竟然回答说:“新中国青年不应该相信迷信,人死后不可能化成蝴蝶。”…“恐怕不能这么看问题,艺术创作中的浪漫主义是人们对美好的向往,不能把它与迷信等同起来。……不但要把‘化蝶’写好,而且要写得更美。”……
在那个年代,我们这些青年学生确实相当纯朴,怎样对国家有利,对事业有利我们就怎么做…一天,陈钢突然告诉我说,他写的《梁祝》总谱全丢了,说是放在自行车后座,可能丢在马路上,肯定找不到了…退出《梁祝》创作的丁芷诺,就主动提出帮陈钢配器,现在总谱上“草桥结拜”那段小快板,基本上是她配器的。她参加了第一阶段的创意和共同构思,又参加了第二阶段的配器,可是她从来没有对人说过她参与过《梁祝》的创作。更没有想到要署名……
陈钢先生对《梁祝》做了两件不应该做的事情:
第一,早在几十年前,陈钢先生发表了一本叫《黑色浪漫曲》的小书,里面大量篇幅叙述他的初恋与他创作《梁祝》协奏曲的关系…主持人竟然把这些网上、小报上的谎言当成“真事”向听众介绍,如果不是我当场站起来制止,不但捏造的谎言被记录成 “历史”……
2002年11月15日,《音乐周报》头版报导了“中国作曲家陈钢创作《梁祝》蜚声中外而首次入选美国斯卡莫奖”。消息一出,引起音乐界舆论一片哗然……
我们靠《梁祝》起家的三位“名人”,在当年“蚂蚁啃骨头”的《梁祝》工程中,不过是“三只小蚂蚁”而已…老师们大多已离我们而去,我们这一代也已步入老年,趁大家健在,我们有责任把真实的历史留给后代…旋律的原创者是越剧界的老前辈和江南的劳动大众。
《梁祝》的成功,很大部分应归功于刘品、孟波等当年的领导与策划;归功于以丁善德、赵志华为代表的老师们的指导;更要归功于以丁芷诺、俞丽拿为代表的当年小提琴民族化实验小组的同学们,正是他们在上世纪五十年代为小提琴民族化的雄心壮志和团队精神,催生了《梁祝》的诞生。
《梁祝》是名符其实的集体智慧的结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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