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妞 石希生/文 黑妞是一只小猫。它可不像城里人家的宠物那么温顺。比如你要想摸摸它，千万记住了要顺着毛捋它，否则它便要狠狠地咬你一口！ 几十年过去了，我倒是常常想起它。 那年因为中苏两国在边境上打了仗，国家把黑龙江东北农垦总局组建成建设兵团，连里让我们武装三排脱产来到黑龙江边，在打渔队的土坯房里安置下来。 打渔队的人临走时，看我们大部分是城市知青，于是说：“有一样东西你们一定喜欢，要不要？”——他指了指一个纸箱，那里边有一只小黑猫正怯怯地望着我们。 负责在食堂做饭的北京小胖子李洪梓见了猫，果然就涌出万千怜爱之心，他急忙叫道：“好哇好哇，归我啦！” 然后他蹲下身去把小猫抱起来，再也不肯松手。 打渔队的人笑着走了。 每天巡逻回来，百无聊赖的人们放下枪就想起了这只小猫，人们喊道：“李洪梓，你闺女呢？” 晚饭后正在食堂涮锅的李洪梓听见了，就向他住宿的屋里叫：“黑妞，黑妞！你大爷来看你来啦！” 他们恶狠狠地回嘴道：“是你大爷！” 可是他的炕上传来两声猫叫。从此大家知道李洪梓给她起名叫黑妞，然后涌进屋里开始和“大侄女”亲热、逗笑。 既然一个排三十多人只有这一位“晚辈”，关于它的喂养问题理所当然地成为大家讨论的中心。 有人问道：“李洪梓，你喂它吃什么了？” 李洪梓说：“鱼下碎。” 人家问：“要是今天没有鱼上钩呢？” 李洪梓看了看大伙，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笑，应声道：“那我就给他弄一小块肉。” 有人叫道：“好家伙，真是‘厨子不偷，五谷不收’。食堂里的肉你就拿来喂猫呀？老子还不够吃呐！” 李洪梓拉下脸来，不高兴地说：“猫能吃多少肉？并且咱们在江里下的钩也经常上鱼，鱼下碎也基本够吃了。” 有人打圆场说：“不如这样，咱们轮流出去抓麻雀给它吃,咋样?” 从此经常有人给李洪梓送活麻雀来。李洪梓对黑妞可并不娇惯，他用小绳拴住麻雀逗黑妞，黑妞若扑住了麻雀，才给它吃，否则就饿着它。 猫是肉食动物，它靠自己的力量扑捉住并吃过一次鲜活的带血的东西之后，从此对鱼下碎拌饭之类的东西连闻也不肯闻了，鲜血激活了它的凶狠本能，它要想扑抓什么活物，那东西就一定在劫难逃。 不久大伙就开始自食苦果了。每天早上大伙来到食堂就餐时，会发现每一张餐桌上都摆着死老鼠，库房里粮包上也摆满了死老鼠！那是黑妞一夜之间的成果。本来它充其量吃一只老鼠就饱了，可它决不容许老鼠从它眼前跑过，只要见到活生生的老鼠，它就一定要捉住它咬死它，并且向“它爹”李洪梓显示成果，所以经常抱着黑妞睡觉的李洪梓也常常在自己的被窝里发现死老鼠！ 我们自食其果也就罢了，岂知“好事不出门，恶事传千里”，那天边防站的解放军战士下岗以后来到我们食堂讨水喝，并且在食堂里好奇地转转、看看。于是他们发现了黑妞的劣迹。 一位战士大惊小怪地叫起来：“小李子，你那库房的粮包上咋那么多死老鼠呀？” 李洪梓想：“今天早上我刚收拾了，咋又咬死那么多？”可他看见边防军们询问的目光，只好答道：“除了猫还能有谁？” 于是战士们再也不肯喝我们的水了。 边防站里的司务长听说以后动开了心思。 站里本来也养了一只猫，并且体形比黑妞胖大一倍。可是那只猫被战士们惯坏了，它只吃炊事员喂给它的切好的肉，见了老鼠却吓得到处跑！ 我们的值勤点和边防站都建在江边的树林里，北大荒的老鼠个个硕大无比，并且无所不在，真让人头疼！ 于是司务长来到我们的食堂，对李洪梓说了许多好话，要借他“闺女”一用。李洪梓也不好回绝，只好答应。 可是没几天司务长先生又抱着黑妞来了，抱怨说：“你这‘闺女’真不晓事，它在你这儿是把死老鼠放在粮包上，到我们那里它可改脾气了，它把死老鼠放到我们切好了准备下锅的肉里，并且一次就是好几只！那些当兵的差一点把我给撕碎了！” 李洪梓只好不做声地把闯了祸的“闺女”抱进宿舍。可是当天夜里黑妞却失踪了。 它在边防站的这几天里和站里的那只大胖公猫产生了恋情，于是夜里它就跑到站里找它的“情夫”，可是站里的军人们被它到处摆的死老鼠吓怕了，见了它就轰它。而那只大胖公猫又“怵窝子”，不肯跟黑妞到我们这边来。于是这小两口就私奔进了树林里再也不回来了。 有一次李洪梓巡逻时发现了黑妞，它在严酷的自然环境磨练中已经不认识他了。它见了比它体形大许多的人类，立刻窜上一棵树不肯下来，李洪梓只好往回走。 突然他听到身后有什么声响，他回头一看，原来黑妞叨着一只硕大的老鼠扔在他脚下，然后返身窜进草丛中。 李洪梓眼睛湿润了，他知道黑妞终于认出他了，所以把它最大的一只猎物送给“它爹”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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