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篇小说】海螺钥匙链 第十章

               海螺钥匙链

                   渝濛

         第十章    急雨过后


    一天下午，社员们到庄南一片白薯地干活，是要把白薯秧子翻一遍。秀英不明白，为什么白薯要翻秧，她就问：“长得好好的白薯秧子翻它干啥？”
    金海听了这话，说：“翻秧子产量高。”
    “不翻秧子的白薯不好吃。”春生嫂子插嘴说。
    “还是啊。”秀英似乎明白了，但又好像没明白，“那为啥呢？”
    “哪知道为啥，反正就是这样。”春生嫂子说。“要问为啥，得让铁山说。咱没念过老师，不会说。”
    这时候，金海提高了嗓门：“铁山！铁山！”
    “哎！干啥？”铁山站起身来，看着金海。
    “你过来，到这边来。”
    铁山来到金海跟前，金海说：“我到那边去，你在我这儿翻，跟秀英说说翻秧子的道理”
    春生嫂子说话了：“铁山快跟我们说说为啥翻秧子产量高，白薯甜。”
    “啊，咱们现在翻的秧子长不长？”铁山蹲下身子，一边翻一边说。
    “不长。”
    “秧子往下扎根了没有？”
    “扎根了。”
    “根扎得深不深？”
    “不深，一拽就下来了。”
    “现在不翻秧子，秧子叶下面的根就长白薯。长了白薯，秧子就长不长了，秧子不长白薯就结不多。现在翻秧子就是不让它长白薯，先让它长秧子。等秧子再长长点，再结白薯就多了。白薯多了产量指定高。”
    “那白薯甜不甜是咋回事？”
    “现在让它长白薯，光照时间还不够，结的白薯甜不了。过些日子再结白薯，光照时间长了，结的白薯没个不甜。”
    “奥，是这么个理啊。”
    “还是得念老师啊，不念老师哪知道这个。”
    “咱还是沾秀英的光，秀英不问，铁山也不说不是。”春生嫂子说。
    “哪不让你问呢？”秀英说。
    “像我们这没念过老师的人，连问都不会问哪。”春生嫂子说。
    社员们说说笑笑转眼间，天阴下来了，北面的黑云越来越多，看样子是要下雨了。金海看了看天，站起来跟社员们大声说：“快下雨了，咱们收拾收拾赶紧回家。”
    社员们出了白薯地，急忙往庄里走。刚进庄，刮了一阵风。有人喊：“风来雨就到。快跑啊。”社员们不论男女，抬脚就跑。紧接着，雨点就下来了。还好，人们很快就到家了。
    秀英跑得慢，身上淋的雨点自然多。到了新屋，秀英喘着粗气走进里屋，坐在炕沿上休息。过一会她打开小箱子，找出一件衬衫来，把淋了雨的衬衫脱下来换上。秀英来到堂屋，把脱下来的衣服扔在盆里。脸盆里已经有两件衣服了，原来打算晚上吃完饭洗了，这阵儿也就三、四点钟，反正也没别的事，洗完衣服再琢磨做晚饭的事。外面的雨还在下着，好像比刚才大了，小院已经全湿了。秀英回到里屋，拿起高桌上的搪瓷茶缸子，从暖壶里倒了少半杯水，用手摸摸，还挺烫。端出里屋，搁在锅台上晾着。她又走到咸水缸旁，抄起水瓢舀了两瓢水，坐在蒲团上，开始洗衣服。
    雨渐渐地停了。秀英端起脸盆出屋把脏水倒在寨子外面的水沟里，接着洗第二水。不一会儿，秀英洗完了衣服，倒了脏水，把洗干净的衣服拿出来，晾到寨子上。这时，乌云渐渐地散了，露出了蓝天。
    天放晴了。这时离平日后晌收工还有一段时间，但也不能下地了，因为雨后地里都是泥，进不去人。秀英琢磨今天有时间，熬点秫米粥吧。于是，她从小棚子里抱来柴禾，开始做晚饭。
    晚饭做好了，是秫米粥，萝卜咸菜。秀英把小饭桌摆到炕上，盛了一大碗秫米粥，吸溜吸溜地就着咸菜吃上了。正吃着，她透过窗户看见铁山扛着梯子走进小院。她放下碗筷，迎出去。铁山见秀英出来了，就问：“房子漏雨不？”
    “不漏。”秀英回答。
    “那好。我上房顶骨碌骨碌。雨大一点都得使小碌碡走一遍，要不往后漏雨。你看家家都压呢。”秀英这时候才发现铁山身后还拉着一个小碌碡。铁山说完就搭好梯子，麻利地爬上梯子，秀英一看，赶紧用脚踩住梯子脚，双手扶住梯子，铁山上到半个身子超过房顶时，侧身把小碌碡拽上去，再双手抱上房顶，然后自己蹬上了房顶。铁山拉着小碌碡在房顶东一趟，西一趟的骨碌着。秀英这才看到四周的房上都有人在压房顶。
    这里的房子建成后，都是用黄土盖顶，这样可以省下一笔钱。这儿不比城里，家家都烧煤，工厂更是烧煤大户，有的是炉灰。炉灰掺合上石灰就可以活成焦子灰盖房顶。这儿歇马台镇也没有几家烧煤的，更别说四外八庄了。不过这里的黄土微微带有盐碱性，比较黏，只要房顶上够了厚度，就可以了。黄土盖顶有一个好处，就是隔热。这要比水泥屋顶好，通俗地说，就是冬暖夏凉。但是下大雨后，一定要压一压，时间长了，还要补上一些黄土，这样就不用担心漏雨了。
    铁山压好了房顶下来了，问秀英有别的事没有。秀英在屋里说话了：“我刚熬的秫米粥，你吃了饭再走。”
    “不了。”说完就去扛梯子。
    “要不你尝尝。”秀英知道铁山的脾气秉性，索性把晾在锅台上的一大碗秫米粥端出来了。铁山只好接过碗筷扒拉了一口。这时正好善林打这儿路过，看见铁山站在秀英屋门口喝粥呢，就打哈哈说：“铁山吃后晌饭呢？咋不进屋呢。”
    “秀英熬的秫米粥叫我尝一口。”铁山不想跟他开玩笑。
    “善林哥，你也尝尝，我刚熬的。”秀英说。
    “中。”说着接过大碗，没拿筷子，直接喝了一口。一边吃一边说：“嗯，忒好吃。秀英啊，再给铁山熬秫米粥，熬硬点，他爱喝硬的。”
    “去你的，”铁山一听善林话里有话，就推了他一下：“瞎说啥！”
    “铁山我可不想跟你打架，”善林笑着说：“你家俩人儿我打不过。”
    “善林哥，刚才铁山给我压房顶着，我说让他尝尝我熬的粥。”
    “铁山快尝吧，我走了。”说着扭头跑出小院。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