茬琴

茬 琴

 所谓“茬琴” 是一句文革中的市井俚语，指在青少年之间互相比试玩乐器的技巧，有学习、叫板，不服气的成分在内。通常，这琴特指吉他。当然，茬琴也不仅仅是高手之间的搏弈，也有低水平人的巧遇。

 当年在农场我就经历了后一种的巧遇。

 有一天中午，我正在连队食堂吃饭，有人喊我，快回宿舍看看吧，有人找你茬琴。听到这话后，我惊讶不已，还有人找我茬琴？就我那三脚猫的水平没把弹棉花的招来已是万幸烧高香。声名远扬的其实是我的那位伴唱的歌手，他是天津知青，极富声乐天赋。仲夏之夜，我们三五好友，经常坐在宿舍旁的原木堆上，浅歌吟唱、听凭晚风。我们通常是唱前苏联歌曲，而我的最爱则是《科罗拉多河上的月光》 。

“月光照在科罗拉多河上，我愿回乡和你在一起” 。

 微风袭来，月影婆娑，歌声、琴声随意飘荡。场面真有些象保尔童年的邻家小聚……

 我急匆匆地赶回宿舍，进屋一看原来是一位从未谋面的女知青！女知青也弹吉他？我一脸疑惑。她端坐在男宿舍的炕沿上，迎着一二十双异性目光的审视，到也从容，看来这位很有胆识。面对陌生的女生，我都找不到话题了，有人对我说，她从连队远道而来，肯定没吃午饭你总不能让人家饿着肚子吧？一句话提醒了我，马上返回食堂。食堂的炊事员拿我揶揄、打趣：听说你女朋友来了？人长得很漂亮！咳，这都哪和哪呀！

 饭后，她对大家自我介绍说，她真的不会弹吉他，今天就是来听听、学学，平时很喜欢乐器，比如二胡。我请她演奏一曲。她没有推辞，曲目我忘记了，技巧非常专业，悦耳、动听，如泣如诉，看得出她很有才气。整个男宿舍立即安静下来，大家都侧耳细听。

 两个小时后，她起身告辞，犹如一阵清风，行色飘飘。

 一年以后在1977年的高考考场上，我和她又见了面。因为是初试，所以在各团分别进行。我记得时间是11月20日左右，此时的北大荒，天气格外寒冷。因为我的工作单位离考场很近，所以准备起来比较从容。除了预备两只钢笔外，又顺手把办公室的一小瓶墨水装进衣服口袋，以备不时之需。

 进考场后，我埋头答题，心不旁骛。突然，考场里响起一声焦急的声音：“老师，我的钢笔没有墨水了！”我连忙把自己的墨水瓶拿出来递过去，顺着声音望去原来是去年找我茬琴的她。她的座位和我在同一排，中间隔着两位考生。

 交卷后，我们在院子里相遇，她向我表示感谢，我随口问她：“你报考哪所学校？”我记得她回答的是哈尔滨师范学院。

 随后的命运是黑龙江兵团曲终人散，知青天各一方。

 前几年，我从熟悉她的荒友处得知，从哈尔滨师院毕业后她一直在清华附中当教师，她的名字叫张□□。不知她能否读到这篇短文，也不知她可否还记得当年茬琴的那件往事？

 昔日的知青生活，犹如一曲飘忽的旋律，经常回荡着苦涩的低音惆怅，秋水沉吟；间或也有高亢的铿锵玫瑰，飘忽至远，幽幽地弥散在记忆的深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