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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型回忆文集《砺炼华年》连载之123
校园合影的浮想(一)
苏长凡
——写在张抚生辞世10周年之际
一张高中时的校园合影出现在老同学的微信圈中。
我没有原片,但这张合影我记忆犹新、至今不忘。
这是张放大的照片,构图紧凑、取光自然、表情生动、浓郁的青春气息洋溢在整个画面。
照片中,九名男生簇拥在一起,满脸微笑,稚气烂漫,目光炯炯,纯真无邪,显得格外朝气蓬勃、意气风发。
47年后,黑白无色的旧照再次展现眼前的时候,恍若透出了缤纷的色彩,光鲜醒目,搅动心潮。不禁深深地感慨:青春是那么美好,那么绚烂!——可是“时间都去哪儿啦”?
时间残酷地掠去了我们的青春,更无情地带走了合影中四名同窗,尤其是交往甚密的“土匪”和抚生。
我忽然想起,今年的清明是抚生辞世安葬十周年的日子。心头一紧,色彩顿失。目光久久注留在抚生圆乎乎、略微黝黑、溢满朝气的脸上,不由地唏嘘哀叹,浮想联翩。
这是一张年轻稚嫩、青春倜傥的脸,洒脱、洋气。
我想起——
20世纪60年代,数百抚顺二中初中生像抚生那样家境殷实、衣着整洁、脚蹬皮鞋、腕配手表的摩登学生凤毛麟角,但抚生朴实大方、宽厚和善、易于相处的为人却是有口皆碑。
不知是哪年,初次去抚生家,进门脱鞋使我颇感新鲜与不适。抚生慈祥的父母虽言语不多,但热情好客使我局促但内心温暖;抚生家很早就有电视机(那时全抚顺市没几台)。时常,抚生会邀请同学到他家观看这新奇“玩意儿”。抚生的父母回回都是热情欢迎。
抚生的一台120相机留下了太多的珍贵记忆。这张“校园合影”便是!凡同学想借用相机,抚生有求必应。有时会搭上胶卷,甚至自费在家给同学们冲洗或放大相片。
1969年,我和醒华热恋,农村回抚后双双去大伙房水库游玩,便是借用抚生的相机为我们的爱情留下了恒久的印记。
我清楚地记得,水库回来不久,便和抚生钻进冲洗相片的“工作室”(他家的浴室),暗红的灯光下是我俩忙碌的身影。抚生是内行,只见他手脚麻利,动作熟练,兴趣盎然,十分认真地完成冲洗相片的每一个步骤。偶然间,浴盆内爬过几只叫不出名字的小小“潮虫”。抚生迅即捏了点东西(可能是食盐)洒在小虫的身上,小虫立刻化成一推液体。抚生孩子般地笑了起来……此刻我感到,抚生不仅为人慷慨,而且也是天真的性情中人。
抚生天真的性情有时会表现得令人难忘!
多年后,我、抚生都有女儿,小油是儿子。孩子4~5岁的时候,我们带着孩子聚在一起时,小油时常会打趣地逗起我女儿,称我女儿苏茵为“儿媳妇”,自己是“老公公”,我自然当作是笑话,附和着。女儿也乖,口中老公公叫个不停。小油开心地笑着,本来挺大的嘴快咧到耳根;当小油同样逗起抚生的女儿张斌时,抚生一脸严肃急忙拦住说,我女儿才不当你儿媳妇呢,孩子长大由自己说了算!好像小油是在正式地提亲。抚生完全是一副当真模样,明确甚至是强烈地表示反对这门“娃娃亲”,弄得小油哭笑不得,我们更是哈哈大笑。
抚生的慷慨大方不仅表现在具体的琐事上,更体现在他为人品性之中!
大约是2001年,抚生已将女儿张斌送到澳大利亚留学。一次相聚,得知我也有将女儿送出留学的想法时,抚生真诚地说:“长凡,苏茵出国留学需要钱我这有!”我知道,抚生在日本做研修生数年,有些积蓄。当年我已离开了抚挖厂在北京的一家外资企业供职,经济状况已今非昔比,孩子出国的费用我自己完全可以承担。但在我看来,抚生的这句话比金钱贵重万分!就是这一句浸满抚生慷慨的品性、携带着真情的普普通通的话,深深地烙印在心,使我终生不会忘记!
某种意义上说,抚生也是我人生中的“贵人”!
2001年春节后,我的人生轨迹自主地发生了重大转折:我毅然辞掉抚挖厂的职务,“尥”到北京受聘外资企业“公干”了!——我能够操控这次“人生转折”,与抚生的一次“来访”有很大关系。
九十年代末,我远离了技术岗位,还在挖掘机厂从事(销售、人事、离退休、集体公司等)行政管理工作。一天,抚生(已经是抚顺电子研究所的副所长)同他们所的所长一起来到我的办公室,拿了份台湾商人的“滑移转向装载机开发意向书”和部分国外英文技术资料,准备寻找技术开发的合作伙伴。当时,这种产品还很新颖,技术资料也丰富。意外的项目勾起我浓厚的兴趣。一段时间,我日以继夜地学习、钻研,撰写“可行性报告”。不但被动地捡起忘得一干二净的英文,也隐隐约约地感到“技术”应是我的“工作最爱”,也应是我的“立身之本”。最后虽然项目没成,但从此之后,我更加醉心于技术上的学习,不断地丰富自己的知识和经验,力求高级工程师的职称名实相符。坚守自己的技术专长,一直没有扔掉。
所以说,正是源于抚生这次探访的触动,我才能具备条件和能力被外资企业相中,作为技术专家受聘雇佣直到今天。
这是一张双唇微抿、笑意盎然的脸,聪慧、乐观。
我想起——
高中一年级,我们同在二中的管乐队。我吹“巴立东”(次中音号),长荣吹黑管,抚生吹小号。尽管开始嘴唇漏风,但聪明、感性、好学、认真是抚生的天性。短时间就掌握了演奏小号的技巧。——眼前似乎又看到,一把小号紧贴抚生的嘴唇、两腮鼓动,按键随手指上下飞舞;高亢嘹亮、跳跃欢快的演奏声悠扬起伏,缭绕入耳……
尤为难忘的是,我粗心丢失了一件管乐队演出服的裤子(灰色柞蚕丝制作的中山装,估计价格不菲)。是抚生、长荣等其他同学出面作证,并介绍了我的家庭经济状况,学校才未作任何处理且重新补发,使我留住了颜面,免去一笔当时家境难以承受的开销。
抚生是个非常乐观诙谐的人,对文艺的喜爱时有流露,平时经常会自娱自乐地哼唱小曲,兴起时会一本正经地用美声唱法引吭高歌。
一次在教室中,抚生突然来了兴致,将围脖绑在头上,踮起脚尖,扭动腰肢,挥舞胳膊,相当认真、严肃地学着跳起芭蕾舞“喜儿”的片段。虽然即兴的舞姿并不专业,但一个大老爷们惟妙惟肖地模仿少女的模样着实逗得同学们笑得捧腹弯腰、前仰后合,直到抚生脚尖坚持不下去了的时候,“演出”方始作罢。
抚生是高中时班里的文艺委员。男生文委绝少。或许是抚生对文艺的偏爱,加上天生乐观、活泼的性格,文艺委员的头衔博得同学们一致推举和认可。抚生自己也乐于承担,班级的文委的工作也搞得有声有色。
1966年我们班的新年晚会便是抚生组织的。我依稀记得,我和田文华两人合演个语言类节目(对口词?三句半?相声?小品?忘了),词是丁宝志写的,内容不记得了。只记得“日出西”、“公鸡下蛋”什么的,写得很幽默、很精彩!班级演出挺成功。抚生便执着地“窜拢”我俩串班级演出,反响也不错。
“文革”停课前,学校召开大会时,各班级会有拉歌、对歌的活动。每个班级的文艺委员都会站在班级前面起歌领唱。抚生在众多女生文委之中“鹤立鸡群”、“毫无愧色”,只见他昂起宽宽的额头,眯缝不大的笑眼,嘴唇卷成圆筒状(典型美声唱法的嘴形),发出虽不十分洪亮但音调绝对准确的第一句歌声,我们便起哄般地大声附和地跟唱。抚生卖力地舞动双臂、打着节拍,全班的歌声顿时涌起声浪,盖过其他班级的歌声。一种“获胜”的满足写在我们班同学的脸上,欢乐情绪在学校礼堂荡漾、回响。
这是一张天庭饱满、文质彬彬的脸,睿智、学问。
我想起——
1965年秋天,抚顺二中高中部的一半学生合并到抚顺一高中,包括抚生、土匪、我等约二百余名二中学生抬着书桌,背着座椅,绕过浑河,穿越小蓝桥,踏进老照片中的教学楼,成为并校后正式住宿学习的抚顺一高中学生。
男生十人一寝室。熄灯不睡、早操不起、“方便”排号、洗漱拥挤——便是住校紧张、单调生活的写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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