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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六、黄色歌曲 毕永成走了以后，胡凤志就住在了炕梢，这天晚饭后，他蹲在灶坑前烧炕，不停地往灶坑里填木柈子，隔了一会儿就去炕梢摸一摸，烧了好长时间，摸着炕梢热乎了以后，他满意地钻进了被窝。 深夜十点多钟，睡在上铺的周树春突然被刺鼻的烟味熏醒了，他翻身撩起蚊帐，趴在枕头上向下面喊道；“着了！着了！好像谁的被子着了。” 我们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喊叫惊醒了，屋内充满了棉布的焦煳味，与此同时睡在炕头的周成志一高蹦起来，捂着胳膊连声喊；“烫！烫！烫！” 煤油灯亮了，挨着他的纪国华也猛地爬起来喊；“这炕太烫了！”紧接着他又喊着，“你的褥子着了！”说着就把周成志的褥子扔到了地上。 褥子的中间被烤成黑乎乎一个大圆圈，边缘还有火星微微泛红，冒着缕缕青烟，不知是谁端起一盆水泼了过去，那水一定不是什么好水。 大周从上铺下来看了一会说；“没事了，浇灭了，放炕上再烤烤吧。” 我们那铺炕睡九个人，从炕头数周成志第一位，纪国华第二位，我在第三位。我的被窝里热乎乎的。周成志和纪国华把被褥卷起来，裸露着炕面，灼热的土坯散发出来阵阵热气，飘拂在我的脸上，我惬意地亮出一只胳膊放在外面。他俩把湿湿的褥子铺在坯炕上，一股热气弥漫在空中，霎时，屋内充满了尿骚味，周成志和纪国华一直等到后半夜，炕面不再烫了才卷着棉被睡下了。 第二天他俩到仓库找来几块木板和木方，在炕面上垫起能有十公分高的板铺，这回周成志不怕了，任你们随便烧吧，老子稳坐火山口。过了不久我发现，板铺下面的炕面有裂缝，烧火时能看到炕洞里窜动着红色的火苗，虽然周成志的那几块木板距炕面很高，时间久了也被烤成了黑糊糊的碳状。 牛金香调到公社去了，任团委书记，李连长对我说；“小魏，你来接任二班班长。” 当时我感到很突然也很激动，说实话我家从我爷爷那辈起就没有当过官的。爷爷带着一家子人从山东一路逃荒来到东北，叔叔在农村，爸爸是工人，一辈子的老实人。上小学时我就没当过红小兵，上中学时也没当过红卫兵，始终是在淘学生的阵营中徘徊，想起来心里就感到特别地委屈和遗憾，怎么混的啊！今天让我当班长真的有点受宠若惊。 既然当官了就要起到带头作用，每次伐木时我都干得满头大汗，虽然已是天寒地冻的冬天，我仍然脱掉棉衣，仅穿着一件衬衣，浑身热气腾腾，胡慧兰和王丽霞极力劝阻我。 “你傻呀，慢慢干呗。” “快穿上衣服，别感冒啦。” 一天翟部长又来了，有时他上午骑自行车来下午就回去了，看到我们几个人站在食堂门前聊天，他放下自行车支架便走了过来。 这时有几个女生回宿舍正好从我们面前走过，她们拉开女生宿舍房门的时候，孙慧杰随口唱了一句“姑娘啊——”随即便闪入屋内，那句“姑娘啊——”的余音还在门外缭绕。 翟部长循声望去已不见了人影，忙问；“谁唱的？还姑娘啊，这不是黄色歌曲吗，她叫什么名？” 我们几个人笑了，王涛说；“这不是黄色歌曲，是《卖花姑娘》电影里的插曲。” “《卖花姑娘》？有这个电影吗？什么时候演的？”翟部长蒙头蒙脑地问。 我向翟部长解释说；“这个是朝鲜的电影，那个小姑娘卖花是为了给她妈买药治病。” “那个电影可苦了，看一回哭一回。” “去年就演了，是革命的电影，不是黄色的。” 大家你一句我一句地说着。 “哦！——”翟部长似乎有些开窍了，“真的是这个电影里的歌曲？” 大家异口同声地说；“是！” “哦，那就行。”翟部长如释重负般地点点头。 一场资产阶级黄色思想歌曲的批斗会，就这样被抑制在了萌芽之中。 有一次收工往回走的路上，胡慧兰对我说；“你看见刘跃戴的那个军帽吗？” “嗯，挺好的。”我很随意地回答。 “那是我给他的。” “是吗？”我惊愕地看着她，心里顿生一股妒意；“你在哪弄的？” “我王叔在军分区，他家二姐跟我可好了，她怕我冷给我邮来的。那天刘跃去公社邮局给我捎回来了，他知道是棉军帽，便向我要，我看他挺喜欢的，反正女生戴棉帽子也不好看，我就给他了，王辉知道了这件事以后也还向我要呢。” 我没有说话扛着锯默默地走着，过了一会她又说；“哪天我写信再给你要一个。” 写信？可能吗，这么远何时才能寄来呀，再说了人家还能给吗。我心想她是在敷衍我。棉军帽是我梦寐以求的东西，可惜没有门路无法弄到，看着别人头顶上戴着棉军帽心里羡慕极了，那是时髦的象征，时尚的标志。 记得有一次在铁路职工第五宿舍旁边，五线公交车站刚好停靠着一辆红色的公交车，一个小子带着一顶单军帽从车窗探头往外看。恰巧我和王老四在此经过，没有想到王老四突然向上一蹿，摘下那小子头上的军帽转身就跑。我心里一哆嗦，紧张地看着王老四跑进了一条胡同，我马上又转过头来紧张地看着被抢的那小子。这小子一脸的惊恐，头发上有一圈被帽子勒出来的印痕，他半个身子都伸出了窗外，慌张地向王老四逃跑的方向探望。 我不能跑，跑了就证明我和王老四是一伙的，我紧张地看着那小子，满脸的淡然和冷静，努力表现出我是一个旁观者与我无关的样子。 事后王老四把那个军帽送给了我，他说；“这个军帽是五号的，太小了，给你戴吧”。 我兴奋地接过来，心里还有些不相信，激动地问他；“真的？你真的不要了？” “嗨！太小了，我戴不进去，我脑袋比你大。” 我终于有了自己的军帽，可惜这军帽实在是太小了。五号是军帽中最小的号码，我本来留着一头长发，费了很大的劲才能把帽子扣在头上，勒得我脑门发紧，太阳穴的青筋蹦蹦直蹦，脑袋痛得一阵一阵的，感觉眼珠子都要鼓出来了。我终于明白了孙悟空为啥不愿意戴紧箍咒的原因了。戴了一会儿就得摘下来松快松快，顿觉头清目亮，空气清新，我的头发和脑门被勒出一圈深深的痕迹。尽管这个像紧箍咒一样的军帽，令我难耐无比，但是它却让我脸上贴金，感到无上光荣和神气，戴上它走在大街上立马让我脱俗超凡，跻身于时髦的行列，那种高人一等的感觉让我飘然若仙。 “还能给你吗？”我半信半疑地问胡慧兰。 “能，我王叔肯定能给我。”胡慧兰说的非常自信，于是我心里又多了一份牵挂。 胡慧兰，鹅蛋形的脸庞，眼睛不大倒显得媚气，两根发辫，端庄大方，从不多言多语，不像有些女生叽叽喳喳说个不停，或者是大喊大叫易激动的那种。她的神态淡定从容，目光稳定安详，昭示着她内心深处的纯净和善良。 一天晚饭后，戴新迪来到男生宿舍通知我去食堂开会，食堂里有李连长和两个排长及几个班长，我随便找了一个木柈子坐下，李连长讲了一些连队里的事情后，说； “我们今天着重研究炊事班的事情，目前来看炊事班的力量有点薄弱，两个炊事员一个伙食长都是女同志，像挑水劈柈子等都是力气活，女同志显然有些吃力，所以炊事班需要加强力量，”他环视了一圈后接着说；“食堂现在需要一个男的伙食长，这个人要能够吃苦耐劳，挑水劈柈子买粮等都要一人承担。”他挨个看了一圈，最后把目光落在了我身上，直直地看着我。屋内一片寂静，李连长的目光像两道火焰烧得我通身燥热，停了一会李连长笑着说；“旭东，你说说。” 我突然感到自己有责任去承担这个重任，望了大家一圈后说；“如果能行的话那就让我来试试吧。” “哈哈哈，旭东，行，哈哈哈，我就等着你这句话呢。”李连长笑着说，“就这么定了吧。” 于是我又从二班班长调任到炊事班班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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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3-12-2 12:51: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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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3-12-3 09:33:4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