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五、佳木斯和哈尔滨分派了 探亲假一晃就结束了,七月中旬,我该要回抚远了,胡慧兰说她不回去。临走的头一天我在一副食商店买了五斤香肠。 服务员问;“切不切?”因为她切好了,我们吃的时候就省事了。我说;“切!” 服务员把香肠切成斜片,用一张草黄色的大包装纸包好,又用纸绳捆成十字,然后打个结。 在家门口我又选了一个大西瓜,能有十来斤重,卖西瓜的问;“叫不叫开?”不叫开怎么知道西瓜熟不熟啊。 我说;“叫开!” 卖西瓜的用尖刀插进瓜内割了一个大三角口,用刀尖剜出一块三角形来,鲜红的瓜瓤带着一层沙霜,一看就知道是熟透了的好西瓜。 我买这些东西准备带回创业队去,给那些水深火热之中的兄弟们解解馋。 这次坐的是那艘08号的大船,在船上的第二天我想吃几块香肠,于是我打开旅行兜的拉链,从里面拿出包得严严实实的纸包,捅开一个小孔拿出几块,感觉手上黏滋滋的,我心里一惊,莫不是坏了吧? 急忙拆开包装纸一看,香肠上面长满了一层白毛,“完啦!全坏了。” 我心里顿时冰凉,急忙又把西瓜拿出来,打开三角盖,里面已变成了汤水,还有一股酸叽溜的味道。无奈我抱着这堆腐烂的佳肴跑到在甲板上,一撒手全扔到了江里。 旁边的一位妇女连连说;“白瞎了,白瞎了。” 咳!是白瞎了,我也挺心痛的,花了十多块钱自己都舍不得吃一口,本想带回去给大家解解馋,开开荤,可是满腔的热血却化成了泡影,实感痛惜和遗憾。 回到创业队我又搬回了大宿舍,还是南面的那铺炕原来的位置。 闲聊时我说起在船上扔掉香肠的这件事,戴士杰一边咽着口水一边瞪着眼珠子埋怨我;“你别切开呀,气死我了,我真的想香肠吃了,完啦,好几天也忘不了。”他咂巴几下嘴,摘下帽子摔在炕上,懊恼的说;“要不然你就别说,这下可好把馋虫勾出来了,咳!——” 周树春说;“不切也不行,这大伏天放两天就得坏。”然后也是一副失望和无奈的表情,晃了晃脑袋,嘿嘿地干笑了两声;“没福啊,回家再吃吧。” 傍晚,戴士杰把我拽到小道上,认真地说;“分派了。” 我莫名其妙地问;“什么分派了?” 他说;“佳木斯和哈尔滨分派了。” 我更加糊涂了,“到底怎么回事呀?” 他递过来一颗烟,详细地向我讲述了事情的过程。 有一天晚上快十点了,胡凤志,王涛,高喜军等几个哈尔滨的知青,在南面的那铺炕上嘻嘻哈哈地摔跤嬉闹,弄得扑通扑通响。他们在被窝里不停地翻滚,捏掐,时而惊叫,时而狂笑,非常亢奋地自享其乐,忘记了时间和地点,全然不顾其他人的休息。 周树春在上铺从蚊帐里探出头说;“你们这么闹让不让人睡觉了?” 那几个人嘎然停止了喧闹,屋内一阵寂静,为了撑面子,胡凤志躺在被窝里突然说;“你他妈咋地,我们闹着玩你管得着吗?” “你跟谁说话他妈他妈的?你再说一遍!”周树春有点耐不住了。 “跟你说咋地,你他妈是谁呀?”胡凤志也毫不示弱。 周树春撩起蚊帐从墙根处拎出铡刀就下来了,他每天磨完刀都会把铡刀放在他的身边。 胡凤志见状急忙坐起来,身上披着棉被,周树春走到跟前上去就是一拳,胡凤志捂着脸,瞪着惊恐的眼睛愣住了,他没想到周树春真的能动手。王涛趴在被窝里看到同伴胡凤志被打了,不能无动于衷,瞪着眼珠子看着周树春说;“咋滴?” 周树春用手一指说;“不服啊?你来!” 王涛瞪着眼珠子,愣愣的看着周树春没有吱声。 周树春又指着炕上那几个躺着的人说;“你们一起都来。” 宿舍里鸦雀无声,炕上那几个人老老实实的躺在被窝里,大气不敢吭一声。周树春看了他们一眼,甩了甩手腕,返回身把铡刀往墙根处一插,上去睡觉了。 我和戴士杰在小道上走走停停的,戴士杰笑一下接着说;“第二天他们哈尔滨的男男女女一大帮全去公社告状去了。” 我有些震惊;“事情闹得挺大的呀,公社怎么处理的?” 戴士杰说;“不知道,反正公社也没来人,说是让队里自己处理。”他停住脚步看着我很严肃地说,“咱们都是佳木斯的,你得站在咱们这边呐。” 我说;“那当然,我肯定得向着咱们说话啊。” 从这以后我的思想中不自觉地就接受了这种派别的意识,在感情上产生了分化。其实我与哈尔滨的知青一向很好,从没有拌过嘴或红过脸。发生了这件事以后,每次见到王涛和胡凤志,莫名地就有种隔阂和排斥的感觉,心里常常浮现出我与他们不是一伙人的想法。 其实这是一次很普通的打架事件,但是其影响却是极其深远和严重。周树春人高马大一身的蛮劲,哈尔滨知青都惧怕他,可是却又不甘心吃这个哑巴亏,打又打不过,怎么办?没有别的办法了,只有集体到公社告状以寻求心理安慰,似乎只有这样才能挽回一些面子。可是这种群体行动的默契行为,无形中却加重了事态的影响和派别的倾向,在知青当中自然而然地形成了你是佳木斯的我是哈尔滨的这种区域观念,从而在心理上产生了更广泛的对立情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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